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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那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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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那事

車裏沒人再說話,只有《霞光》這首歌反覆播放。

餘戚戚還想討論相關看法,牧沈卻斷然制止了她。

“《霞光》已經是過去式了,以後不用再提。”

餘戚戚一楞,心中覺得古怪,沒見過哪個導演對自己的成名作避而不談的。

煙燃到最後,牧沈將最後一點火星摁滅在中控臺上的透明煙灰缸裏,連帶著眼底一絲晃神一同湮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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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瑤早就在片場等她了,跟餘戚戚簡單快速對了接下來的臺詞,工作人員幫她們上好威亞裝置,兩個人還沒開始升起,就又被放下了。

“老師怎麽回事?不拍了嗎?”張瑤疑問,他們竟然要把威亞收起來。

“導演說這段改陸地拍攝。”工作人員道,耳朵上的接收通話器閃了好幾下。

“為什麽要改陸地,在房頂上拍不是更好嗎?”張瑤說出了餘戚戚的疑惑。

這場戲本來就是為了致敬經典武俠,在屋頂拍攝,借著吊威亞的力度展現腳步輕功,體現武術動作的輕而有力,同時,她們一個用雙刀,一個用劍,比起在陸地切磋,在空中切磋還有紅日作背景,如果能把控好調度,拍出來的鏡頭很可能成為經典。

“我怎麽知道啊,導演這麽說的。”收威亞的工作人員語氣裏盡顯不耐煩。

“真特麽折磨人,這威亞檢查了上百次,還派我們專門吊上去實驗,現在該拍的時候又不用了,這不是玩兒人麽?”工作人員按滅了耳朵上的通訊器,又忿忿道。

餘戚戚也覺得奇怪,這個鏡頭是牧沈親自確認一定要在空中拍攝的,臨時改變不像是他的作風,更何況威亞竟然檢查上百次……牧沈也不像是這麽謹慎猶豫的人……

正琢磨著,張瑤已經上火直接沖到了牧沈面前。

“牧沈導演,您可以跟我們講講這段戲要怎麽拍嗎?我現在不知道您突然改變想法是想讓我們怎麽拍。”張瑤陰陽怪氣道。

餘戚戚在她身後站著,突然很佩服張瑤能直接跟牧沈懟的勇氣。

“該怎麽演,還怎麽演。從高處換平地的區別。”牧沈淡淡道,對她的怒火視而不見。

“可是您作為導演,您也知道在房頂上拍出的鏡頭效果更好,我又不是不能吊威亞。”張瑤突頓,銳利目光看向餘戚戚:“難道你不會?”

餘戚戚連搖頭,連忙道:“我會的,威亞是我的’老熟人‘……”

“所以導演您在顧慮什麽呢?我們都很想把這段鏡頭拍出來,您不是也說過,作為演員,要為角色,為作品奉獻嗎?”張瑤還想要辯爭。

陳毫坐在一旁拿著盧燃角色的扇子扇風,從剛開始一句話沒說,坐著看戲。

此刻牧沈突然看向他:“你來解釋。”

陳毫:“……”嗎的怎麽又是他做和事佬?

“你們有這個敬業的心是好的,但是安全第一嘛。你看今天太陽多大,你們去房頂上,頂又是斜坡、瓦片,要是陽光晃了眼,一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怎麽辦?”

陳毫找理由說道。

“怎麽可能會摔下來呢?不是有好幾個老師幫我們拉著威亞嗎?就算是摔下來,下面還有軟墊子接著,吊威亞本來就有風險,我們作為古裝劇的演員,尤其是演武俠的,怎麽可能就因此退縮呢?”

張瑤振振有辭說著,可惜牧沈卻沒給眼神給她。

陳毫被梗了一下,扇子煽動的頻率越來越大,他拭了把額頭上的汗,用扇子遮嘴對牧沈說了些什麽。

餘戚戚明顯看到牧沈朝這邊看了她們一眼。

隨即,牧沈竟然松了口:“再檢查一遍威亞,確定好機位後開始拍攝。”

他拿過小桌上的藍牙通訊耳機,對著話筒說。

重回到取景地,餘戚戚又朝牧沈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
牧沈為什麽對威亞這麽敏感?

突然,她猛然想到在《霞光》裏,羅依娜貢獻出的經典鏡頭恰好是她出事的鏡頭,網上說她當時吊的威亞有問題,摔下來時下面有墊子,但仍舊導致她脊柱出現了問題,具體傷成什麽樣子,餘戚戚當時沒有查到後續,只知道羅依娜似乎出國養傷,後來她獲獎時,是牧沈代替她領獎。

難道是因為這件事情,他才不願意提起《霞光》麽……

“別跑神了,該進入角色了。”張瑤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餘戚戚從沈思中回神,抱歉笑了一下,開始醞釀角色情緒。

另一邊,取景監視屏上是餘戚戚和張瑤緩緩升高,到房頂中央的橫梁上停下的畫面。

陳毫在旁邊準備喊開始時,牧沈突然站起身。

“你盯著,我抽根煙。”他說著就開始攏手點煙,朝棚子後頭走。

陳毫叫住他:“在這兒不能抽嗎?”之前都是坐著就開始抽了,什麽事非要專門跑後面一趟。

牧沈沈默,陳毫道破:“難道你還沒放下以前的事情嗎?”

牧沈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,煙圈吐出,微瞇的視野裏是遠方藏匿於雲間的群山。

“你覺得,她們掉下來的機率為多少?”牧沈冷不丁問,陳毫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哧的氣流。

“你特麽作為導演還在這兒咒演員呢?我看你還被關在過去沒走出來,到自己拍吊威亞的戲,就躲著不看,這個劇本這麽多吊威亞的戲份,難道你次次都逃避不看嗎?”

陳毫被氣笑了,也顧不上有什麽得罪牧沈的話了。

“再說了,世界上真有這麽玄乎的事情?每次到你拍這種戲,就出威亞事故嗎?而且當年的事情並不是你的錯,我們有機會防止事故發生,可是羅……”陳毫把後面兩個字咽下去,他明顯感受到牧沈的僵硬,怕又刺激到他,又換詞說:“可是當時只有她能感受到威亞有沒有問題,如果當時她開口求救,事故就不會發生。”

“正是因為這場事故,她在高速降落時,詮釋了比吊威亞還要完美的鏡頭。”牧沈幾乎是有些艱難說出這些話。

“……是,沒錯。她是個非常敬業的女演員,但是她為了鏡頭在玩命啊,她玩命怎麽能怪到你頭上呢?”陳毫激動說出這句話,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大。

牧沈夾在指間的手指微微發顫,在體感溫度幾乎能達40度的天氣裏,他手心沁出冷汗,回憶如潮水洶湧而上,一時讓他無法喘息,他狠狠咬了下後牙槽。

“瘋子!瘋子!你們都是瘋子!一個不要命的演員瘋子,一個為了拍出效果不惜設計高難度動作的瘋子導演!”陳毫對著牧沈的走遠的背影大吼道。

旁邊的工作人員不知道兩個導演發生了什麽爭執,紛紛退避三舍。

“算了,隨便吧,老子不勸你了,反正你也聽不進去,愛咋滴咋滴吧。”陳毫洩氣道,大口灌了半瓶礦泉水,拿著扇子猛猛扇風,仿佛這樣火氣就能扇下去似的。

對講機裏弱弱傳來攝影老師的話:“那個……導演,咱們啥時候開拍,老師們已經在房頂上站很久了……”

陳毫這才想起來還有正事沒幹,立刻喊了開始。

張瑤很快進入角色,雙刀握在手上,兩腳一前一後,作勢戰鬥:“師妹,何故壞我好事?”

餘戚戚的思緒一會兒被牧沈的反應扯去,一會兒又被這陽光曬得全身發熱,此刻聞聲,先是一楞,隨即快速進入角色,眼神冷肅起來。

“這天底下,師姐殺誰我都不會攔著,唯獨花郎,你殺不得。”鳶蘿右手摁住腰間掛的佩劍,只要對方動手,劍便出鞘。

“樓主的命令,不得不從,師妹想違抗?”甘藍說最後一句時,人已經向前,刀光閃過劈頭蓋臉。

鳶蘿即刻出劍格擋,“咣當”一聲,銀色劍身反射一縷陽光,映在瞳孔裏,兵器交刃聲聽得人耳嗡嗡響。

張瑤不管是身高還是臉都極具壓迫感,尤其是沒有感情放狠話的時候,會讓人從心底發怵。

餘戚戚看到劍後那張無表情卻能看出狠意的臉,她覺得下一秒對方肯定真的會把她掐死,心裏沒來由一陣發寒。

原來這就是演技的壓迫感,餘戚戚穩了心神,揣測著當下鳶蘿的心境。

“師姐,我有一法子,能讓你不殺花郎便能正常交差。”鳶蘿抵開刀,挽手將劍藏後,朝後輕躍拉開距離。

“不妨一說。”甘藍垂下彎月刀,斂眉看她。

“我去殺一個欺壓良民的商賈,將臉皮剝落,屆時師姐提著人的頭骨親自奉予樓主,便說這顆項上人頭,是當朝探花,花陽的頭顱。”

鳶蘿緩緩說著,鶩然眼裏寒光盡顯,甘藍再次將刀光劈上來。

“師妹當樓主是蠢貨嗎!”

甘藍雙手交叉,刀在半空中猶如雜技般拋了個弧度,轉了個彎,雙刀換位又被骨節有力的手指握住刀柄,她飛躍而過,馬尾和衣袍趕不上人的速度,在身後甩出了漂亮的曲線。

她逆著巨大的紅日沖過來,像太陽神阿波羅睥睨一切。

餘戚戚有一瞬被晃了眼,她甚至忘記了身在何處,對方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發楞,彎刀僅差一厘分毫,與她的臉頰錯身而過,劈過鬢邊一縷黑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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